愛是深深執著,做到完美。
鹽之華(Fleur de sel),是浮在鹽田最上層,由太陽與海風濃縮成大塊結晶的鹽。費時結晶,又需要人工採收,結晶清透,味道優雅圓融,雖透明近白,只要一丁點就能大大提升食物的風味。這種精煉又不顯揚的美感,正是黎俞君主廚在台中開設鹽之華法式料理餐廳的價值核心。
黎俞君出道超過 30 年了,在業內具有高度聲望。從台灣西餐還剛萌芽、包山包海泛稱一切不屬於亞洲料理的菜式,她從煎牛排煮咖啡學起。也開過義大利、西班牙菜式餐館,最後在 2004 年開設鹽之華餐廳。身為女性的她,巾幗不讓鬚眉,在傳統陽剛味十足的廚房工作中,扎扎實實地走了一遭。是中台灣第一位出身五星級飯店的女廚師,也是第一位從事法式料理的女廚師。對黎俞君來說,盡善盡美只是基本,能夠支持她走下來的是對料理美的渴望。
Fine dining 是一種藝術。每種蔬菜,肉類或香料都經過精心挑選,品種繁多。當黎主廚準備菜餚時,她會特別注意並充分利用,直到最細微的細節。餐廳的名稱,「鹽之華」,便是反映這一想法的比喻。
她有追求極致的職人精神,她也樂於享受多年累積下來她用精緻料理打下的江山,以一道道美食堆砌出的人際網絡,然後再繼續用料理寵愛她的客人,同時,自己也在料理與食物中得到無上的樂趣。
舉例來說,當天示範的一道澎湖直送的烤海鰻,她一邊刷上顏色如糖釉般的醬汁,一邊解釋,這個看來像照燒醬的醬汁,實際上是用雞翅與鰻魚骨烤過再熬煮出來的鹹鮮醬汁。「但是呢,如果今天客人帶來的酒,是比較強烈風味的酒,那我就會把醬汁換成用牛肉濃縮煮出來的醬汁,好做搭配。」鹽之華雖然希望客人能夠在店裡購買酒水,不過若熟客帶來喜歡的酒,主廚隨時可以臨機應變,量身訂做(sur mesure)出完美的餐飲體驗。
前菜:櫻花與海鰻
春天綻放的櫻花,搭配上澎湖空運直送的大海鰻,切分都由鹽之華餐廳自行處理。黎俞君巧取海鰻的不同部位,Q 彈膠質且帶有豹紋花斑的魚皮覆魚尾肉做成的肉球上、甜菜根烹調後片成薄片捲成小塔,擱上櫻花,還有炸膨的魚皮配上雞翅醬汁燒烤的甜香的中段海鰻肉,再以甜菜根粉點綴。從深紅、深咖釉汁、到粉紅,盤中一片春意。搭配上來自德國的奢華手工餐具品牌 Hering Berlin 要價新台幣 18,000 元的雪白設計餐盤,是黎俞君要帶給客人的一片心意。
湯品:玫瑰花瓣白蘆筍濃湯
春天蔬菜的滋味豐富,肥厚白蘆筍的清新的酸味、帶一絲絲苦意,與甜美的汁液,配上芬芳帶苦的玫瑰花瓣,以及花瓣掩蓋下的細緻龍蝦肉。蘆筍高湯泡沫中,清新與花香中,這道湯品要讓人感受到脫俗的春天。
用當季食材的美味傳達當下的時令美味,對黎俞君來說,一點都不是難事。她對細節的追求,與對料理的熱愛,才是成就她不凡的動力。
魔鬼細節的寵愛:用餐經驗的無上追求
經過庭院,走到鹽之華,入口是個小小的走道,一個轉折,推開門迎接客人的是突然開闊起來斜斜緩升天花板。挑高 3 米到 9 米的高度,由美國及法國的建築師打造。這是個由內而外都精心設計的建築,「我們餐廳連用空拍機拍都美」,黎俞君對美的標準是由內而外,360 度無死角。這間餐廳連屋頂都經過設計,拍起來工整美麗,主廚的宣言傳達了她的信心。
然而,一個空間真正引人入勝的,何止是建築皮相;內在為提升用餐體驗的細節設計才是低調奢華。餐具使用法國百年歷史的 Christofle 銀器品牌,「4 個人的餐具就要價約 10 萬」;呼應餐廳名稱,每個人面前有一小塊頁岩打磨的餐板;最特別的是,還給用餐的客人附上了鑷子。「有些女客人,做了美麗的指甲,也或者人們不想弄髒雙手或破壞精緻前菜小點的形狀,因此附上了鑷子。」
客人身後的波浪般的金屬背板也是學問,內斂的光線,是台灣生產的不鏽鋼板鍍鈦,營造出柔和的反光效果。整體空間儘量留白,「你們沒看過白色的廚房吧?我喜歡極簡,喜歡白色。」
呼應頂尖潮流的料理風格
黎俞君準備了好幾道甜點,道道精彩絕倫,從蔬菜到水果,都是入菜的創意。
櫻桃甜點。是一顆鏡面閃閃發亮的深紅櫻桃,切開來爆漿的櫻桃餡。酸香濃郁,甜美好吃。這是一道四平八穩的甜點,足夠讓人在餐後劃下美味的句點。
對黎俞君來說,她的實力和與時並進的技巧,展現在接下來兩道蔬菜入菜的創意甜點裡。
茴香甜點。使用春天細嫩的茴香頭蔬菜,茴香頭長得像芹菜,有濃厚的八角氣味,黎俞君把這樣的蔬菜切丁後跟蘋果熬煮成風味果醬,並以此為基礎,搭配白慕斯做成甜點,並在上面點綴如細碎星星的茴香花朵。
蘑菇甜點。主廚喜歡這個時節潔白的春天洋菇,先用蛋白霜做成酥鬆脆的蘑菇形狀,內餡填入現刨的新鮮洋菇片、榛果以及香滑內餡,交錯的不同口感,有潮濕的土壤和堅果木質氣息,是十分大膽有趣的組合。
這些甜點,全都無一例外體現出她柔美的盤飾風格。巧用花瓣與花朵的形色香,成為餐盤上的建築——猶記得年初時在聖沛黎洛的女主廚聯手獻藝上,黎俞君主廚出的一道裝飾以玫瑰花瓣的低溫芋泥冰慕斯甜點,風格簡潔,滋味優雅,粉藕與猩紅花瓣的組合,充滿女性風格的魅力。而她知名的餐點序曲「玫瑰、洛神、香檳」,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鮮紅玫瑰,中間含上一顆晶瑩剔透的晶球;咬下晶球,芬芳、酸甜,用洛神與香檳做的果泥,在口中逸散,給人留下強烈印象。
女性廚師的挑戰
身為女性廚師,在廚房的世界受到的挑戰不少。第一個是先天體力身材的限制,黎俞君就舉例說明,早年中餐廚房的工作型態和料理風格,對於女性來說挑戰過於艱難,幾乎很少女性廚師。但相對西餐的工作型態和分工,女性在其中比較容易施展,這也是她在 30 年前選擇西餐的理由。
另外一個挑戰是,女性的社會角色,在生命中的不同時刻:進入關係、結婚、為人母,都必須做出取捨,在事業發展上做出選擇。單身的黎俞君,她帶著與料理談戀愛的信心神色說「我覺得這樣也好,這樣我就不用作出困難的抉擇」。這位與料理全心全意談戀愛,成就出台中城市裡的法餐風景;她在法餐的成就,正說明了對於美味廚藝的追求,可以超越性別的藩籬。
番外篇
問起黎俞君主廚,她最喜歡吃什麼樣的台灣小吃呢?
黎主廚思考了一會兒,「這個問題,比較難回答。」
初聽有點讓人吃驚,她接著緩緩解釋,第一個是,她習慣準備自己的餐食,餐廳廚房與倉庫已有品質很優良的食材,她簡單做些料理就可以餵飽自己和員工。從義大利麵到壽司,都出現過在她的員工餐中;她同時也是那種特別貫徹始終表裡如一的類型,她 20 年前開始學習法文,至今每天收聽法語廣播;她做西餐,就覺得整天吃西式料理也是非常自然的事。她再接著說明,正因為保留著過去吃小吃的記憶,才覺得現在小吃滋味跟以往有所不同,所以現在就不傾向吃所謂的「傳統小吃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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